一
一九三三年初,在深重苦难的中国,在上海一座监狱里。雪,在窗外不停地下着下着。当《大堰河——我的保姆》与“艾青”这个名字,连接在一起时,一个诗人,诞生了。一个诗人,就与朴实的母性连接在一起;一个诗人,就与深厚的土地连接在一起;一个诗人,就与辛劳的人民连接在一起。
这个吹芦笛的诗人呀,回来了。他深深地爱着祖国,所以从一开始从内心,对“不公道的世界”发出了诅咒。
二
一九三七年春,“太阳向我滚来”,诗人写下了《太阳》。它以难以遮掩的光芒,照耀着古老的土地,照亮劳苦大众的心。这也是诗人向未来寄发的信号,太阳的到来,再生的不仅是诗人,还有人类,预言了一个光明自由新世界的来临。
诗人呀,在《煤的对话》中,把炽热的情感浓缩为煤。在与自己对话,在与社会对话,在与一个民族对话。千百年来,苦难的民族,终于在沉默中爆发出炽热的火光。
三
一九三八年的手推车,在北国灰黄的土层上,刻下深深的辙迹,战火已逼近黄河。诗人呀,迎着扑面的风沙与入骨的冷冽,描绘着《北方》。“北方是悲哀的”,也是辽阔的;北方是苍茫的,也是厚重的。“他们为保卫土地,从不曾屈辱过一次”。
他不仅是一个吹芦笛的诗人,更是一个太阳诗人。在《向太阳》中,他再一次把哀伤与呼唤交织在一起;把深夜的悲痛与迎接黎明的生命交织在一起;把个人的命运与拯救民族的危难交织在一起。太阳在歌唱,抗战的歌声也像太阳一样,感染着深爱这土地的每一只飞鸟。
四
一九三九年三月,当《吹号者》由起身号开始,吹响了行进号。我又一次听到了冲锋号的嘹亮,一种声音,为什么能传出那么远,以至传达至今?连这个雪夜,都无法阻挡,那是因为吹号者,把一腔热血化为声音;把整个生命化为声音;把一个民族的呼吸与脉搏化为前进的号声。
吹号者的号声,还在耳畔响彻。你看,《火把》已向我们走来。一个个火把,汇成了火海,照彻东方的夜晚。火把,摇塌了黑夜;把夜燃烧出一个很大的窟窿,黎明的通知,人民已做好了准备。
五
一九七八年八月,在他歌唱了《光的赞歌》之后,将近七十岁之际,一颗不老的诗心呀,仍在关注中国人民的命运,同时,也关注着世界,思考着人类的命运。《古罗马的大斗技场》对世界再次敲响了警钟——是的,在当今的世界上,依然有人保留着奴隶主的思想,这依然警示着人类,“把那些拿别人生命作赌的人/钉死在耻辱柱上”。
六
是的,他深深地热爱着这土地,眼里常含着泪水。深情的泪水打湿着泥土。
但是,他对人生的磨难,却像坚毅的礁石,“它的脸上和身上/像刀砍过的一样”,依然站立在那里,含着微笑看着一切,突显出了一种大无畏的乐观主义精神。
七
越过“雪莲”、越过“黑鳗”、越过“清明”、越过海南岛的“虎斑贝”。夜雪,还在下着下着。我读着他,读着他的诗,诗人合一呀——最后,在女雕塑家张得蒂给他的雕像前,我停了下来。
一根硬骨头呀,一尊雕像,耸立在那里,成为诗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