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九七七年七月五日晚十时,在延安水利施工队,北京知青李万春急匆匆地跑到车队司机钟振华的住地,敲着门喊道:“钟振华,睡了吗?”
“什么事?”钟振华开了门问道。
“我老婆要生娃了,帮忙送到医院。”
“你们在家门口等着,我去开车。”钟振华听了,急忙穿上衣服说。
不一会儿,钟振华开着一辆北京吉普车,来到了李万春夫妻的住宅门前。大家一起将产妇抬上车后,直奔医院。
那晚,雨一直下个不停。
汽车缓慢在路上行驶。一是由于雨天路滑,再者是因为护送的是产妇,车辆不能过于颠簸。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,才到了医院。
雨越下越大。一切安排妥当之后,钟振华开车准备返回单位。车辆出了医院的大门,按原路折返。路过王家坪大桥时,路况一切正常;当车辆行驶到兰家坪大桥附近,钟振华随着灯光望去,隐约能够看见延河的水面上漂浮着柴草树木,像脱缰的野马,冲刷着两岸。此时,钟振华没有多想,稳住了方向盘,一跃而过。车辆刚刚驶过桥头,只听一声闷响,回头张望,刚才路过的桥梁不见了!钟振华下了车,返到大桥附近一看,钢筋混凝土大桥被冲毁。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,瘫成一堆泥。
有惊无险,钟振华躲过了这一劫。
当洪水冲垮兰家坪大桥时,滔滔洪峰顺流而下,师范门前的百年柳树被连根拔起,王家坪混凝土大桥也被冲塌。延河两岸,一片汪洋,汹涌的洪水吞没了整个北关,所有的居民建筑,一扫而光,片瓦不留。
不幸中的万幸,洪水冲垮了桥梁,卷走了参天大树,但在一棵小树下低下了头。这棵小树不但没被洪水冲走,还救下了五女二男的生命。
这棵树生长在北关街一户人家的院内。连日的暴雨使得河水不断上涨,大部分人开始撤离,心存侥幸的人迟迟不肯离开。深夜,随着洪水越来越大,房屋逐渐倒塌,人们基本没有逃脱的可能。
洪水还在上涨,树旁的这几个人紧紧抱住小树,任凭洪水冲刷着每个人的身躯。这棵小树却像一枚定海神针,深深地扎入泥土中,任凭洪水怎样冲刷,依旧岿然不动。
天亮后,北京知青和住在裴庄水利施工队的队员们起床后,跟往常一样,做着各种家务。对昨夜发生的一切,全然不知。
我透过窗户,看到对面山脚下和川地中白茫茫一片。仔细一看,是西川河水淹了农田。
我急忙穿上衣服,来到单位院内。只见院子中集结了许多人,党委书记王玉民正召集大家开紧急动员大会。他在会上说:“连日来,倾盆大雨引起山洪暴发,桥梁冲走、农田被毁,人们生命财产遭到巨大损失,通讯也被中断。现临时组建一个抢险队,车队抽调三辆卡车,司机是河南籍的高其广,机关、车间、车队共抽调抢险人员五十余名。”
会后,由单位领导王玉民、刘增胜带队,大家一路赶到兰家坪。
到了现场,眼前的一切令人震惊,钢筋混凝土大桥没了踪影,公路中断。瞭望北关,光秃秃的,一片废墟。延河、西川河水流汹涌,波涛滚滚。
在这紧急情况下,大队人马过不了河,怎么办?机关干部工程师王济来挺身而出:“给我两个人,我们从水里游过去。”由于大多数人不会游泳,面对着当前的情况,心有余而力不足,人群之中一度沉静。
“算我一个”。这时,抢险队中站出来一个人,大家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。说这句话的人是复员兵李帮存。我紧随其后报了名,可心里不由犯嘀咕:“水性不怎么样,万一完成不了任务,岂不丢人?”可转念一想:“我在部队期间曾有过与洪水搏击的经历,现在,岸上还有几十个人在‘护驾’,不会发生问题。”
经过商议,我们选择从西川河下水。我们先把外衣鞋袜脱下包裹好,然后一手举着衣服,一手浮着水,顺着河流斜游过去。
到了岸上,我们的身上全是黄泥。石头、柴草、树根随时都有可能刺破脚底。“哎呦!”正想着,只听李帮存一声喊叫,他的脚被柴根刺破,鲜血直流。随后做了一下简单的处理,一拐一拐继续前行。
大路已不能通行,我们只好顺着水厂后面的一条小路行走。由道路泥泞,我们浑身溅满泥浆,一个个都成了活脱脱的泥人。终于到了大砭沟水利局,我们把相关情况向上级汇报完之后,李帮存原路返回,我和王济来的亲人都住在北关一带,我俩就去北关了解一下情况。到了北关,我们看到所有的建筑已经不复存在。我在原址等候着,可就是不见家人出现。我们就在附近寻找。后来才得知,我的岳母和岳母的老母亲已经被天灾夺走了生命。我悲痛万分。第二天开始,我又投入到单位组织的抢险救灾工作中。